夜读｜我与米兰

它用气质留住了我。

十多年前，它刚来家里时，枝叶细碎，沉默寡言。那时的阳台上还有茉莉、月季、绿萝，热闹得像个小花园。米兰在角落，很害羞，只有在开花时，才怯怯地探出头来，那些嫩黄的小颗粒，藏在叶间，几乎看不见，却让整个房间浸在一种清新的温柔里。

第一次搬家，我舍弃了许多东西。旧书、多余的锅具碗碟、不再穿的衣服，甚至那盆养了三年的龟背竹。收拾到最后，目光落在米兰上，它静静地站在那里，仿佛在等待我的决定。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抱上了车。车开动时，一缕熟悉的香气从纸箱缝隙里飘出来，我们一起奔赴新的生活。

新家落地窗，阳光充足，米兰在阳台开得饱满壮硕，但掉叶子是她的特质，枯黄的碎屑落在地板上，我天天扫，从未有过抱怨。我们彼此都将这份喜欢了然于心。几乎每个清晨，我醒来，都能闻到它的阵阵清香——又开花了，有时它的叶子掉得略显颓黄，依然能固执地捧出几粒金黄，为我增添一缕清香，逼走新墙壁的残余味。那一刻，我会蹲下来，轻轻碰碰它的叶子，像是碰触一个倔强自豪的老朋友。

第二次搬家时，它已经陪伴我十二年。打包的那天，我特意找了个结实的纸箱，小心地把它放进去。可搬运途中，箱子被磕碰了一下，泥土撒了一地。我忙蹲下，手忙脚乱地拢土，发现它的根已经紧紧缠住了盆底，不肯松手。那一刻，我明白，它和我一样，也在努力适应每一次迁徙。

这些年，家里的花草换了一茬又一茬。茉莉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，月季殒命于开花之后，绿萝在某个冬天悄无声息地枯萎。只有米兰还在，安静地站在窗边，用它的香气填满家里的每一个空隙。每次绽放，那种温柔的清香瞬间唤醒所有美好——屋里的阳光，明亮的地板，以及每一次断舍离时，它无声的陪伴。

如今，它依然在。

夏夜的风吹进来，它的香气，轻拂过我的书页。我停下笔，望向它——那些细小的米花开得繁茂，如今已经褪去了娇羞，气质彻底舒展，也望着我。

原来，有些生命的存在，不是为了惊艳时光，而是为了用最安静的芬芳，让你在无数个瞬间感知幸福。

而我，至今贪恋这一缕香。